坚持论文训练　强化素质教育

多年来,我一直在思考:作为国家,选拔人才是一件大事。而选拔的主要方式是高考,然而,高考又是采取一张试卷定终身的形式。我,作为一个高校教师,培养人才是我的天职。而培养人才的主要检验方式,也是通过考试,以一张试卷定优劣高下。考试这种形式,并不是错误的,只是它不应该成为唯一考核依据,因为学生的实际能力并不完全能从试卷中反映出来。基于这种想法,我从1987年以来,坚持实行结构评分法和专业论文写作训练相结合的做法,即专业论文写作占本专业成绩的百分之十五或二十,试卷成绩占百分之八十五或八十。十余年来,我努力坚持,甘苦备尝,现抛砖引玉,试总结如下。

一、授课与选题

论文训练的题目,可以由教师指定,也可以由教师指定范围而让学生自己确定小论题。选题,应与授课内容紧密相联,二者是学用结合的关系。因此,授课是极重要的环节。

授课时,教学内容应有较强的学术性,前沿性,教师应以思辩形式启发学生,同时,还应结合实际讲授一些治学的方法。比如,我在讲授先秦历史散文《战国策》时,不仅向学生介绍该书的内容、成书经过,同时,我还把四川大学缪文远先生的《战国策考辨》一书也介绍给学生。结合作品的讲授,结合《战国策考辨》,具体说明辨伪的基本方法,从而,明了《苏秦始将连横》、《邹忌讽齐威王纳谏》等篇是出于后人伪托的原因。对于教材中触龙言说赵太后》一文,不是简单地告诉学生“龙言”是“龙”的误字,“触龙言”应作“触龙”,而是具体介绍清代学者王念孙的《读书杂志》一书,引出王念孙在《读书杂志》卷一引《说苑》、《史记·赵世家》、《汉书·古今人表》等典籍为证,说明“龙言”为“龙”字之误。随后,我又向学生介绍了长沙马王堆帛书《战国纵横家书》,而帛书上,“龙言”字确作“龙”。在上述基础上,我又向学生介绍了近代以来常用的综合地下文物与传世典籍形成的“二重证据”、“二重论证”的治学方法。这样,学生学到的就不仅仅是知识,而是本事。古人说:“授人一鱼,可供一饭之需;教人以渔,则终生受用无穷”。象这样讲授,学生不仅学到了知识,而且,学到了一些治学方法。

教学中,除应注意结合教材讲治学方法之外,还应讲如何探求知识内在规律。比如,我在讲《楚辞》时,就将《楚辞》的重言词,同《诗经》中的重言词相联系,从而,让学生认识到《楚辞》继承并发展了重言的形式,以一个形容词加重言词,从而,形成新的形式,如“纷总总”、“芳菲菲”、“烂昭昭”、“杳冥冥”等。若将重言词的形式以符号象征的话,则《诗经》为“BB”,而《楚辞》则为“ABB”。其实,这种ABB的语言形式,至今仍大量存在,例如,红彤彤、绿油油等,都是其例。这种现象,我引而不发,鼓励学生去探讨。

教学中,启发式是必要的,但高校教育中,不需要低层次的简单启发,那是中、小学应更多采取的。高校教育中,应以思辩的形式,以教师的学术探讨,诱发学生由表及里,由此及彼地运用发散思维加以探求,引发学生创新的欲望。这才是高校教育中应有的启发式。比如,我在讲唐五代词时,对“平林漠漠烟如织”中的“织”字,我将其读为四声,zhi,解释为锦或绸。随后,我顺便讲到“织”字音不同则义不同的特点。再由“织”字联系到与之同类的“衣”、找出其变化的规律。在一起探讨过程中,我一再申明治学方法:“例不十,法不立;例不十,法不破。”这样,学生举一反三,触类旁通,激发了学生的发散思维,引导学生明白了治学方法,我觉得,这就是高校教育中应有的启发式。一堂五十分钟的课,教师只讲三十分钟,那二十分钟让学生自己练习、讨论,不是高校应有的启发式。

授课中,还要注重知识纵向、横向的联系,要让学生有疑,带着问题听课,也就是主动听课,而不是被动听课。例如,我在讲唐传奇时,就问学生唐传奇中的《枕中记》、《南柯太守传》及古典小说《西游记》、《水浒传》中的“记”和“传”来自何处?引导学生比较《春秋左氏传》、《公羊传》、《谷梁传》之“传”,以及《史记》中之“列传”、《汉书》中之“传”的含义,再与变文中的《唐太宗入冥记》、《前汉刘家太子传》相比较,让学生认识变文对古典小说的影响。再如,我在讲《史记》体例创新时,引导学生探讨“纪传体”的由来。引导学生将《左传》、《战国策》中与《史记》相应的篇目做比较。于是,我就给学生出了一个论题范围:就先秦历史散文谈纪传体的创新和酝酿。

我觉得,讲授是深入探索的基础,而写作论文又是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和升华的好形式,是检验发散思维,加强素质教育的一个好形式。

二、指导

论文指导可分务虚和务实指导两步进行。所谓务虚,即选题。要引导学生选取其最感兴趣而又心有所得的论题。大致确定论题后,要注意在交谈中引发学生的发散思维,引导学生做上下纵横的对比,在对比中认真探求事物的特征,要引导学生认真地阅读原著,全面地占有材料,要引导学生自己动手查阅资料,借鉴他人研究成果,开阔视野,要引导学生注意用材料说明观点。务虚中,最要紧的,是引导学生读原著和查阅资料。

例如,有的学生要写研究苏轼的论文。这未免太大,太笼统。于是,我引导学生探讨苏轼的散文,进一步又具体引导学生探讨苏轼的山水散文。这样,论题范围大小适度了,论题大致确定了。随后,我又指明以下准备工作,让他完成:1.熟悉苏轼生平,了解其在新党、旧党、后新党的党争中的变迁,以便知人论世;2.阅读《苏东坡全集》和西南师大编选的《东坡选集》,要细读《东坡选集》书末的《东坡年谱简编》;3.探讨苏轼散文在北宋诗文革新中的地位;4.探讨苏轼山水散文与庄子散文、《水经注》、六朝山水散文以及王维、柳宗元山水散文之间的关系;5.探讨六朝小赋,如庾信小赋的诗化、散文化特色以及散文的赋化、诗化的特色;6.查阅有关苏轼散文的论文。我要求学生在完成以上六项准备工作后,才能草拟论文提纲。

再如,有的学生要写唐诗中关于音乐描写方面的论文,我就引导学生立足于中唐三篇名作,即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、韩愈的《听颖师弹琴》和李贺的《李凭箜篌引》,同中求异,区别其重在表现、重在再现之别,区别其形似、神似之别,引导学生认识其通感手法的动用。由此而进一步引导学生由点及面,由个别至一般,认真阅读《全唐诗》、《唐诗别裁集》和《唐宋诗举要》等。

再如,有的学生要探讨唐代马诗,于是,我就引导学生以李白、杜甫、李贺三家诗为主,上溯《诗经》、《世说新语》,下控唐诗,引导学生探求同中之异探求马诗中的时代烙印,探讨诗人各自的比兴寄托,诱发学生的发散思维,结果,有的同学写出了很好的论文。

论文指导中的所谓务实,指审阅论文提纲而言,主要看论点是否突出,是否能用材料论证自己的见解。此外,有些概念,有些提法是否准确,也都应一一审察。

三、批改与讲评

论文训练是综合训练,同时,也是综合检查。通过论文训练,可以全面检查学生的文字基本功,诸如字句书写正确与否,有无语病,标点符号运用得正确与否,全都无法藏拙。不仅如此,更重要的是,可以了解到学生遣词行文,谋篇布局,以观点统率材料等技能。当然,就中也可见出学生独立思考,独立解决问题的独创性。其实,这些也恰恰反映了学生素质的个性差异。这一个性差异,以往被统一内容、统一形式的试卷所掩盖,而今,我们正是要借助批改与讲评大大地激发这一个性差异,大力倡导这一独创性。所以,批改与讲评具有重大的导向作用。一次批改,一次批评,有时会影响学生一辈子。鼓励发散思维,鼓励独创性,批改与讲评的重点正在于此。

四、教学相长,科研、教学并进

事实证明,只有教师的授课具有较强的学术性、前沿性,才能引导学生基本技能、基本素质的提高。要想要言不烦、画龙点睛地对学生有所引导,教师只有厚积,才能薄发,才能取精用宏。反过来,学生专业素质的提高,又会大大促进教师向更高学术层次攀登。例如,八五级学生宫爱群同学在论析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时,能从“莫敢仰视”到“莫能仰视”写项羽形象。这样,不仅写出了项羽从叱咤风云到垓下悲歌的历程,而且,还充分展示了项羽既勇武无敌,又儿女情长的完整的人物性格。论文所选角度巧妙,给人以启发。再如九七级于洪飞同学谈唐代马诗,张冲谈李白马诗,由于充分阅读原著,认真查阅资料,因而,所写论文都有新意。“弟子不必不如师,师不必贤于弟子”(《韩昌黎文集·师说》),这正是论文训练后出现的令人欣慰的情形。冰水青蓝之变,这正是论文训练、强化素质教育、力求达到的宗旨和目标。

五、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

我坚持论文训练和结构评分法十余年,尤其在近一、二年中充分得到了社会的肯定。当我所指导的中文系试点班十四名同学到辽宁大学参加论文答辩时,他们都获得了优良成绩,受到评委一致好评。有的评委很激动,连夜写信给以鼓励,认为这十四名同学能认真读原著,认真查资料,治学态度严谨,训练有素,在当今的学风中实属难得。现在,又将有四十余名我所指导的同学将参加论文答辩了,我相信,他们一定会后来居上,不负所望。

自从坚持论文写作训练以来,学生坐阅览室的人增多了。今年,校图书馆的同志说,好长一段时间内,借书和到过刊室查阅资料的,几乎都是中文系的学生。

自从坚持论文写作训练以来,认真读原著的人多了。九一级无臂大学生赵永泽在教室中面对着他借阅的胡克家刻《文选》,以脚翻书,向我请教的情景仍历历在目,九七级张冲同学认真读了《李太白全集》后,告诉我,据他统计,李白写有八十一首涉及马的诗,九七级于洪飞同学手执《世说新语》、《唐诗别裁集》向我请教的情景,都十分令人欣慰。

先前,我们总说要把学生赶进图书馆,赶进资料室,而今,学生已经走进去了。学生兴奋地告诉我,他们已懂得了选题,读原著,查资料,写提纲的基本要领。听到这些,我由衷地高兴。

坚持论文写作训练,强化素质教育,会引导学生把功夫下在平时,逐渐克服临阵磨枪之弊,逐渐提高学生的专业基本技能。

坚持论文写作训练,强化素质教育,虽然这会使教师十分辛劳,但这份辛劳,这份付出,是十分有意义的。